第五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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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別告訴她◎
能認出來, 當然能認出來，她不摘下口罩墨鏡聽聲音都可以認出來。
【可是，文禾嘉怎麽會在這裏？】
洛卿還是有點楞，察覺對方還在替自己擦眼淚, 忙接過紙巾：“謝謝, 我自己來就好。”
頓了頓又回答她的前一句話：“能認出來。”
聞言文禾嘉卻只斂了下眼並未多說：“起來吧。”
“文……”一旁的莫蘭月自己都傻了, 說話結結巴巴, “前輩您也在這兒？”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見面, 她也很緊張，所以剛才文禾嘉一直都在這裏看著自己試鏡？
那些表現……在看到洛卿之前莫蘭月還是挺有自信的, 可是在看到她以後卻沒有忽然心裏不太有底了，從來沒有人說過洛卿演技會這麽好。
現在，也只能看看制片主任那邊了, 搭進去那麽錢和人情, 總不可能出幺蛾子吧。
這麽想著莫蘭月心裏才松快了一點，抓緊機會跟文禾嘉套近乎。
雖然這兩人認識，可是自己在圈裏也不是沒有人脈，文禾嘉總會給自己積分薄面吧。
沒得到回答的莫蘭月再接再厲：“沒想到前輩您也在這兒。”
這一次也沒例外，文禾嘉依舊沒說話。
對方將洛卿扶起來後就坐了回去, 只是將那些口罩墨鏡都取了, 淡淡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跟傳聞裏一樣沈默寡言不近人情。
但為什麽要特意跑出來給洛卿遞紙擦眼淚？
莫蘭月有些慌起來了。
“平覆一下情緒。”慕程開了口, 只不過是對著洛卿說的，“洛卿，你讓我很驚喜, 演技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成熟, 怪不得大家都向我推薦你。”
【大家？】
洛卿心裏思索了片刻, 猜著或許是紀童或者竇雙導演。
【原來這位就是慕程導演，看起來好年輕。】
原本還以為慕程導演跟竇雙導演一樣年紀差不多大呢。
可是被老師誇了，她還是忍不住開心：“謝謝老師。”
【好像不是內定？】
莫蘭月壓著心裏的不安在等著，洛卿的話說完就該到自己了吧？可是她還是沒等到，因為不管是哪一位老師都沒看她的意思，每個人的視線都在洛卿身上。
慕程繼續問：“劇本都看完了吧？”
洛卿乖乖點頭：“看完了。”
“之前電話裏沒能說清楚，現在看完了感覺怎麽樣？對這個故事有什麽想法嗎？”
洛卿十分惶恐，自己只是一個沒有接觸過這些的新人，老師們問自己有什麽想法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說，只老實說：“很好看，很喜歡。”
幾個老師都笑了，親眼看到這個孩子後慕程更是喜歡。
其實來試鏡的演員裏不乏那種演了很多年真正有實力有演技也有成熟臺風的，對比起來洛卿的確會演，但她實在是太新了。
她的新來自於沒有這種經驗，所以要帶入很多場景把自己的感情帶入進去，跟那種隨時就可以表演出來的演員不同。
可是選角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不僅僅考慮演技。
洛卿身上有種很純粹的感覺，很像大山裏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的簡玉，幹凈一塵不染，可遇不可求。
所以慕程早就有了打算，她問：“我的意思是，現在覺得自己願意跟我合作了嗎？”
【合、合作？】
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的洛卿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呆呆地站在那裏。
還是竇雙笑著提醒她：“慕老師的意思是這個女主選定你了。”
還是這種簡單直接的話讓洛卿能比較快接受，原本哭得發紅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我願意！”
【怎麽會不願意呢，不願意我就不會來試鏡了。】
相比之下技能拿到這個角色，她更高興的是被老師們認可。
她情急之下只能用最質樸的方式給大家致謝，特別鄭重地給各位老師們鞠躬：“謝謝老師，我會好好珍惜，好好努力，好好學習。”
慕程笑道：“一起進步。”
相比從頭到尾被忽視在一旁的莫蘭月整個人都變得灰撲撲的，表情從荒唐變得不可置信，此時青一陣白一陣。
她來這個劇組就是想要給自己一個脫離流水商業片的機會，更何況一看現場的這個班子就知道了，認識了慕程就意味著有更上一層的社交關系。
那她以後能接觸到的資源就是更好的。
“慕導。”莫蘭月很快就找回了狀態，給自己抓住這個機會，“那我能不能再試試其他的角色？我準備了挺多的。”
這個時候當然不能質疑幾個導演的選擇，要學會妥協，看人下菜碟。
而且以她的身價，自降身價去配合劇組，這也是給劇組帶去流量的，哪怕是一個配角呢？導演們要是為了自己的電影票房著想就會在自動解劇組裏穿插一個這樣的人物作為票房保障。
都這樣了，慕程沒道理了不同意。
莫蘭月喊完後大家的視線總算看過來了，她站直身體準備時刻再試鏡。
只是慕程卻笑了笑，那笑看著要多表面就有多表面。
慕程問：“知道為什麽會臨時把你放在最後，跟洛卿一組嗎？”
莫蘭月心底咯噔一聲，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在先定了洛卿後再提到這個，並不是一件好事。
慕程：“先把你認識的那個制片主任叫過來吧。”
聽到這話，莫蘭月徹底就慌了：“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倒是沒有。”慕程笑著說，“你跟洛卿說話的時候，我們正好中場休息，全都在你們後面那道門裏，聽得一清二楚。”
這下就連洛卿都有些驚訝。
其實也還有另外的原因，大家也不是突然休息的，是那會兒文禾嘉提出來出去看看。
沒想到還真給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要不是知道在這之前洛卿和文禾嘉沒什麽聯系，知道文禾嘉是什麽樣的性格，那會兒慕程都以為這是什麽設計好的了。
莫蘭月的臉色頓時就白了：“我……”
“多餘的話咱們就不說了。”慕程並沒有什麽心思跟她在這裏掰扯其他的，“把制片主任叫來，正好你兩一起走。”
自從自己有了班子後，慕程基本都是自己來同時做這個制片人和導演，但這次的制片主任是從其他公司拉過來的一個。
慕程覺得稀奇：“一個制片主任而已，你們倒是挺有膽子，覺得能來決定我要選什麽角色了？”
“就算你真的是巨星下凡，但是在我這兒人品過不去我也不可能跟你合作。”慕程說，“我的組，不能讓大家工作的時候都不開心，整天想些歪門邪道。”
都不用莫蘭月招出來，很快就有人把制片主任叫過來了。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慕程笑笑：“你們兩私底下什麽交易我不清楚，從現在開始，你們被從我的劇組趕出去了，以後只要是我慕程有關的作品，都不想要再看到你們兩個的名字。”
其餘坐在這裏的導演也跟著笑，雖然沒有將話都說出來，但意思很明顯。
以後只要是在他們的圈子裏，莫蘭月就不要想再有機會了。
從頭到尾莫蘭月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過。
制片主任已經嚇得去求導演們的原諒了，而她的經紀人和助理都在外面，此時她是真的孤立無援。
莫蘭月轉頭去看站在一邊的洛卿，那個人還是好好地站在那裏，一臉狀況之外。
裝什麽裝，這些難道不就是你的願意嗎！
為什麽文禾嘉在這裏，她們那麽熟，來就是為了給洛卿撐場面的吧！
既然已經被人撕下了遮羞布，話又說到了這個地步，莫蘭月也沒有再維持什麽表面的和諧，而是問：“慕導，是因為制片主任的牌面沒有文禾嘉的大嗎？”
文禾嘉倏忽擡眸。
一直沒說話的洛卿也有了反應：“我跟前輩沒有任何關系。”
文禾嘉張開的嘴又合上了，覆雜的視線落在洛卿身上。
“就憑你一張嘴？”
洛卿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我跟前輩的所有聊天記錄都在這裏，我不知道她會來，更沒跟她說過我要試鏡的事，你看。”
態度十分坦蕩，好像誰都能翻看她的手機一樣。
慕程是真很瞧不起莫蘭月這種人，雖然圈裏有很多：“禾嘉來這裏是我邀請來替我把關面試的，跟洛卿有什麽關系？”
文禾嘉緩緩擡起頭：“試鏡全程錄像，如果需要，現在就可以將你和洛卿的試鏡片段放出來給大家評判。”
莫蘭月深吸一口氣。
慕程攤開手：“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洛卿的表現的確比你的好，你的眼睛裏沒有戲，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還有。”文禾嘉將手機攤開，點了一下。
裏面突然就傳出來了之前洛卿和莫蘭月在外面說話的聲音，雖然很小，但因為隔得近，大部分都被清晰地錄了下來。
“我不希望看到對洛卿不好的消息。”文禾嘉淡淡道，“不管是什麽，如果有……”
她擡頭：“我會全算在你頭上。”
語氣不高不低，十分冷靜甚至是沒有感情，卻十分有壓迫感。
旁邊幾個導演都楞了，什麽時候見文禾嘉這麽有攻擊性過？
她以前也不過只是不愛說話而已，對其他人是沒有什麽惡意的，更不會咄咄逼人。
現在這樣可以算是有些霸道不講理了，什麽都算到人家頭上去。
整個試鏡已經結束，慕程揮揮手：“出去吧。”
一旁等在周圍多時的幾個便衣保鏢上來就要將人請走。
洛卿卻忽然伸手：“你要道歉。”
莫蘭月瞪著她：“你說什麽？”
“跟前輩道歉。”洛卿擡頭，“為你剛剛說的話。”
【怎麽能平白無故汙蔑別人呢？】
【這裏有攝像頭，給她錄下來，以後也有個證據。】
房間裏其他人紛紛詫異。
之前在外面說了那麽久也沒見她要什麽道歉，這會兒攔了人卻是讓給文禾嘉道歉？
文禾嘉微微坐直了身體，也是才反應過來似的，低頭極其短促地呼出一口氣，笑了聲。
一看沒有任何人要攔著洛卿的意思，顯然就是要縱容這了，莫蘭月這才不情不願地說了聲：“對不起！”
最後一個字的聲音都要飄走了，因為她已經不能在這裏多待一秒，以後最好是都不要再見了。
等莫蘭月離開，房間裏才恢覆了安靜。
緊張嚴肅的氣氛一瞬間就松懈下來，工作人員都默默幹著自己的事，不該說不說，不該看的不看。
導演們紛紛站起身來跟洛卿握手：“以後合作愉快。”
慕程：“第一次見面，老是聽大家說起你。”
洛卿實在是不好意思，又不太擅長社交，只好團團轉在幾個老師之間，這個謝去那個謝來，聽慕程導演這麽說，更是臉紅，但還是忍不住好奇：“說我什麽？”
“說你很乖。”
原本慕程還沒能切身感受到，直到後面聽到洛卿讓自己經紀人不要隨便說別人的話，被聽到不好。
其實也沒什麽不好，莫蘭月那想方設法來問試鏡時間的電話都打了。
她打電話給洛卿來試鏡更是可以說。
只是這個小孩好像一直都在替別人著想，就算是剛才讓人道歉也是。
慕程又笑道：“還有禾嘉呢，說是很喜歡你，跟你一見如故。”
洛卿這才看向似乎一直都在人群外的文禾嘉。
有點奇怪，可又有點熟悉。
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游離在外的自己一樣。
“禾嘉就是這樣的，話少。”慕程讓開位置，介紹，“但她人挺好的，你們可以互相認識認識。”
洛卿聲音輕輕：“已經認識過了。”
【前輩還送了我禮物呢。】
【對了，禮物！】
因為不知道今天會遇到文禾嘉，所以她並沒有隨身把禮物帶在身上，實在是有些失策了。
她走過去：“不好意思前輩，禮物我沒帶，下次給您行嗎？”
“還有禮物啊。”慕程酸溜溜地說，“那也不是你的錯，是禾嘉自己不告訴你的，怕你試鏡緊張。”
洛卿張了張嘴。
【難怪前輩之前一直都是那個打扮。】
她心裏更加過意不去了。
這時，文禾嘉卻忽然問：“吃飯呢？”
“啊？”看到對方沈靜的眸子，洛卿似乎看出來了一份落寞，但隨即跟很快反應過來，“吃呢！我說了要請前輩吃飯的。”
文禾嘉視線稍稍柔和。
竇雙問：“這就約上了？那我們呢？”
文禾嘉微微皺眉：“是請我。”
“我們還不能吃了？”竇雙笑著罵了一句。
這次洛卿總算是敏感了一次，好像前輩不太喜歡跟人一起吃飯，而且前輩做什麽事都挺認真的，不論是之前說要回禮還是答應吃飯這件事。
於是她緊張地說：“那我下次準備好了再好好請各位老師可以嗎？”
都是打趣幾句的，沒有人真的缺一頓飯，以後機會還有很多。
如果相處好了成了朋友，說不準洛卿以後還會來參加他們的聚會，不過看目前文禾嘉護短這個情況，或許以後還真會帶著人來。
“行行行，給你們記賬本上了，我們以後一個劇組機會多著呢。”慕程說，“你經紀人等著吧？先讓她進來談談合同的事情，我抓緊給你兩騰吃飯時間。”
雖然說是談合同，但其實都是有經驗的人，在這之前很多條款都想清楚了。
而且洛卿對於片酬待遇什麽的都不在意，所以基本沒有什麽意義。
談完以後她出來，看到文禾嘉又恢覆了之前全副武裝的樣子，唯獨沒戴墨鏡，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裏。
聽見聲音，她擡起頭來。
那一瞬間洛卿覺得自己好像在她眼裏看到了光，脫離了美瞳和墨鏡，這是洛卿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個人似乎真的很喜歡自己。
【難道她也是粉絲嗎？】
她走過去：“不好意思，讓前輩久等了。”
文禾嘉：“嗯。”
跟在後面的劉珊：“……”
這難道不是客氣話嗎？怎麽好像她真的等了很久一樣，這影後似乎，情商也不太高啊。
可情商同樣不高的洛卿卻沒聽出來，反而更加主動：“前輩您想吃什麽？”
“都行。”
洛卿想了想，前輩出去的話太招搖了，她之前吃過宋淮時他們家的私房菜，味道很好，而且隱秘。
就去那裏吧。
幾個助理坐了文禾嘉的車，洛卿則是跟她坐了自己的車。
才一上車，洛卿面前就多了個眼熟的盒子。
這次沒有精美的包裝了，可是盒子本身就很精致。
【還是糖紙？】
她問：“給我的嗎？”
“嗯。”文禾嘉說，“禮物。”
“謝謝。”洛卿將盒子接過去。
【那我還要給前輩準備更多份的禮物才好。】
“我現在可以打開嗎？”她問。
“可以。”
洛卿迫不及待打開，果不其然，這次裏面依舊是糖紙。
【前輩怎麽會有這麽多糖紙？應該存了很久吧。】
想起什麽似的，她拿出其中一張，看到了上面的生產日期，這一看不要緊，就她手上著一張，已經是八年以前的了。
【前輩囤了很多年的糖紙？】
洛卿問：“前輩很喜歡吃糖嗎？”
“嗯。”
“我也是。”洛卿很高興能找到同好，“改天我給前輩送一些我喜歡的口味，糖紙也很好看。”
文禾嘉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紙上，忽的問：“也可以折成花麽？”
“當然可以。”洛卿沒想到前輩也會用糖紙折成花，她很快就低下頭，“我很久沒折了，可能不太熟練。”
雖然是這麽說，可沒一會兒她手裏就多了一個粉色的小花：“好看嗎？”
“好看。”
下一瞬文禾嘉就伸出了手，將她手心的粉色小花拿了過去：“這個送我吧。”
“當做這次的禮物。”
【原來前輩喜歡這個啊！】
洛卿醍醐灌頂，看來前輩囤這麽多東西也是想折花的。
【那我回去還可以把前輩送的紙都給她折成花。】
“好啊。”洛卿低下頭重新拿出紙，“我趁這會兒多給您折一點。”
“不用說您。”
“嗯？”
文禾嘉擡起頭：“也不用叫前輩，我叫文禾嘉，比你大五歲，可以叫我姐姐。”
【姐姐啊……】
雖然平時也會叫經紀人珊姐，可正經叫姐姐洛卿還有點不太習慣。
“不可以？”
洛卿擡起頭對上眼前人認真的眼神，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她身上看到的那種熟悉感，想起了她囤了這麽多年的糖紙，幾秒後她輕輕點頭：“姐姐。”
文禾嘉眉眼舒展開，一整天下來頭一次露出一抹笑：“嗯。”
像是有點不太熟練的樣子。
到了宋淮時家的私房菜館，洛卿輕車熟路：“姐姐你想吃什麽？”
文禾嘉還是那句話：“都好。”
洛卿就點了些這裏的特色菜，也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清清楚楚看到一個自然狀態下的文禾嘉。
很高很瘦很白，她似乎不太喜歡笑，所以總會給人一種很遠的疏離感。
哥哥是讓人覺得高高在上氣勢壓人，而文禾嘉卻是孤零零的感覺，一座無法靠岸的孤島。
點完菜後，整個房間就變得安靜了。
洛卿一直都不是個主動的性格，可是看起來文禾嘉也是。
【找點話題嗎？有點尷尬。】
她正絞盡腦汁想著自己要說點什麽，對方卻忽然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了她面前：“我看了你網上的報道。”
洛卿捧著水：“噢噢。”
應聲後又有些遲疑。
【哪方面的報道？不會是不好的吧？】
她略有些忐忑，卻聽對方問：“你有哥哥？”
原來是這個！
洛卿立刻拿出手機找到哥哥的自媒體賬號，這短短幾天已經有好幾十萬的粉絲了：“這是我哥哥。”
文禾嘉知道，她看了好多遍。
她收回視線：“還有媽媽。”
“對。”
【這是在查戶口嗎？】
“他們對你好嗎？”
洛卿想都沒想：“好的呀，特別好！”
特別好啊……
文禾嘉心道，那接到自己那裏好像就不可以了。
文禾嘉：“有機會的話，我能見見他們嗎？”
洛卿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眸裏是十分清晰的茫然。
【為什麽要見哥哥和媽媽？】
雖然自己有很好的哥哥和媽媽，洛卿是很樂意很多人知道的。
可是並不是給每一個不熟悉的人都能見，還是要好好保護一下他們的隱私。
見她猶豫，文禾嘉道：“我沒有父母，只有自己一個人。”
洛卿表情更空了。
有些無措地放下杯子：“抱歉。”
【所以姐姐是覺得我的親人很好？】
洛卿話也沒說得太滿：“有機會的話。”
“好。”
很快菜上來，這有些尷尬的氣氛才好了些。
文禾嘉將她時常吃的幾個菜記下來，轉到了她面前：“喜歡這些？”
“嗯。”洛卿不好意思：“姐姐也吃。”
文禾嘉輕輕搖頭：“怎麽這麽瘦？”
“一直都這樣。”
【雖然重新活了一次，可這身體還是按照以前來的，只能這樣了。】
【這樣也挺好。】
撲通一聲，洛卿擡起頭，發現文禾嘉的勺子掉到了地上，她正慌忙去撿，拿起來又下意識要放回自己碗裏。
洛卿忙制止了她：“我給姐姐重新換一個。”
她跑出去了。
文禾嘉手搭在桌面上，此時還在顫抖。
她等了一天，也靜靜聽了一天，終於得到了答案，
那不是自己的幻聽，是小孩心裏的聲音。
重新遇到小孩不是巧合，這一定是註定。
洛卿很快就拿了勺子回來，卻發現文禾嘉的眼睛又紅了。
一天之內她都看到這個姐姐哭了兩次，洛卿以為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怎麽了？不好吃嗎？”
“好吃。”文禾嘉聲音有點啞。
洛卿躊躇了一下：“姐姐，我是不是哪裏沒有做好？”
“不是。”
文禾嘉別開眼睛，將情緒壓了下去避免嚇到小孩，“抱歉，想到故人了。”
“故人？”
“你很像我一個已經離開的妹妹。”
洛卿微微睜大眼睛，一時不知道要怎麽接話。
【難怪她想聽我叫她姐姐。】
她輕聲問：“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
“嗯。”文禾嘉垂眼繼續喝湯，這時候話就好像多了一些，“她也很喜歡吃糖，糖紙喜歡折成花給我。”
洛卿心裏微微一動。
【真的跟我好像。】
只是她沒能吃那麽多糖，也沒能折那麽多花。
“我跟她說以後我買了房子就去接她。”文禾嘉聲音很緩，“但沒接到。”
洛卿下意識順著話問：“嗯？”
文禾嘉說：“她沒等到我。”
洛卿怔住。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了，因為她總覺得這個離開像是永遠離開，去了另一個世界那種。
文禾嘉問：“跟你說這些，你會困擾嗎？”
洛卿搖頭。
對方點點頭：“謝謝。”
洛卿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想了想才輕聲說：“其實我也有姐姐。”
文禾嘉手又抖了抖，努力克制著才沒讓勺子再一次掉到桌上：“什麽？”
“有姐姐和哥哥。”洛卿說，“只是我也找不到他們了。”
“為什麽？”
“嗯……”洛卿不知道要怎麽解釋，只好說，“他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沒辦法找到。”
文禾嘉問：“叫什麽名字？”
名字？
洛卿遲鈍地眨了下眼，在記憶裏努力去搜尋小樹哥哥和姐姐的名字。
直到她離開孤兒院以後都不知道小樹哥哥叫什麽名字。
而姐姐……
那時候她太小了，小到在為數不多的記憶裏，只有跟姐姐蹲在一起寫作業的目光，記得隔壁姐姐家裏總是傳出來的哭喊聲，以及姐姐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痕，姐的作業本上是有名字的，有點覆雜，她不認識，加上隔壁叔叔總是會叫一些不好聽的名字，所以那時她也不喜歡聽。
在那麽多名字裏她連自己叫什麽都不記得了。
只是姐姐每天都在哭，所以她會讓姐姐多笑笑，就叫她笑笑姐姐了。
後來自己離開那裏，也偷偷存了姐姐的電話號碼，也偶爾會來找姐姐。
再後來，她離開了那個城市，再打姐姐家的電話就打不通了，自己又輾轉了幾個地方，就更找不到了。
誒，那時候她也想過要買個大房子給姐姐住的。
過去的很多記憶因為時間和這些年任務世界的磋磨變得模糊，洛卿低下頭：“我記不清了。”
見狀文禾嘉一直提著的心又落了下去：“以後總會想起來的。”
她問：“我們還會見面是嗎？”
洛卿點頭：“會呀。”
文禾嘉笑了下：“最近幾個月我基本不會去哪裏，你隨時都可以找我。”
說著將自家的地址發給了洛卿，以及一串數字。
“這是什麽？”
“家門密碼。”
“？？？”洛卿覺得手機都像個燙手山芋，磕磕巴巴問，“為什麽給我這個？”
“歡迎你隨時找我玩。”文禾嘉說，“平時拍戲有問題也可以找我，我家裏沒什麽人，有時候我聽不到下面的門鈴，所以拿著密碼你隨時都可以進。”
洛卿想了她說自己沒有親人的話。
都拿到人家的家門密碼了，她抿抿唇：“那有空你也可以找我玩的。”
“我現在也有空。”
洛卿再一次懵逼，這是現在就要去家裏玩的意思？
文禾嘉：“讓你為難了嗎？”
洛卿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好難招架啊。
可是很莫名，自己說不出來什麽拒絕的話，就沖著眼前人看著自己時眼裏的光。
“抱歉。”文禾嘉說，“我不太擅長跟人交朋友，如果你有壓力，可以跟我說。”
看出來了。
洛卿又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小聲說：“我也是。”
“姐姐。”她神神秘秘道，“我之前買了一本人際交往的書，需要我推薦給你看看嗎？”
文禾嘉鄭重點頭：“好。”
一瞬間有了兩個人共同的小秘密，洛卿覺得兩個社恐之間的隔閡好像少了很多，吃完飯後還在包間裏聊了一會兒，更多的是文禾嘉在問她的生活。
可是自己的生活也就這幾個月，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洛卿也沒願意多說，而是問了回去：“那姐姐呢？”
“我？一直在掙錢買大房子。”她問，“你需要人脈嗎？”
洛卿一時之間還沒理解她在說什麽，。
“這些年我認識的人也不少，我可以介紹給你。”
這時洛卿才明白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都被聽進去了，她臉漲紅：“不用不用，我會自己努力的。”
【這個姐姐人也好好啊，對我都不熟悉就這麽相信我了。】
洛卿想著回去以後一定要給哥哥說一說這件事，自己今天遇到了好多人。
聊了一會兒，兩人才準備起身離開。
只是洛卿去買單的時候卻被告知已經有人買了，她正要問是誰，卻忽然聽到旁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洛洛老板，好巧。”
現在不用回頭洛卿都知道這是誰了。
最近的宋淮時似乎很閑。
她回頭：“你買的單嗎？”
宋淮時戴著一個鴨舌帽，虛虛靠在墻邊不置可否：“獻個殷勤。”
說話間他的視線就落在了旁邊的人身上，眉梢幾可不察地挑了一下。
此時的文禾嘉沒有要回避的意思，也看了過去。
洛卿便介紹：“這是文禾嘉，我新認識的……”
她頓了頓：“姐姐。”
“這是宋淮時，是我朋友。”
宋淮時眉梢挑得更高了：“新認識的？”
“嗯嗯。”
“既然是老板的姐姐，那就更需要好好款待一下。”宋淮時回頭敲了下身後的一道門。
裏面的宋南不耐煩地打開門：“有屁快放。”
宋淮時側身：“不給你偶像送點什麽？”
宋南順著他的視線，這才看清了外面站著誰：“臥槽！”
毫不誇張，他真的從小看文禾嘉的電影長大的，像他能接觸到的人裏，少有明星能讓他真的喜歡了。
洛卿解釋：“我們吃過飯了。”
“不影響不影響。”宋南立刻走上前來，“我們還有很多飯後甜點，您要試試嗎？”
宋淮時：“不帶人進去挑？”
“啊對對對！”宋南道，“可以自己去挑的，想要多少有多少。”
洛卿胃口小，現在已經吃不下什麽東西了，只好去征詢文禾嘉的意見，後者思考了片刻：“你去幫我挑一些吧，一會兒帶走。”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今天請人吃飯的洛卿自然要照顧到，她很快跟在宋南身後離開。
原本宋南不想走的，可是卻被他那個便宜哥哥踹了一腳，明顯不讓他待在這裏的意思。
他瞬間心領神會，這兩人有話要說。
等人都離開後，宋淮時微微頷首，兩人推進了另一個新的包廂。
這麽多年以來這也是文禾嘉第一次見到宋淮時，脫離了洛卿這個關鍵人物，兩人沒有任何交集。
上一次是因為小孩要走了，所以帶著自己的哥哥來找她，三人在樓下說了很久的話。
在文禾嘉的記憶裏宋淮時不是個話多的人，從小都是如此，說是啞巴，其實三個人當中只有小孩的話最多。
很多時候都是她們在旁邊聽小孩自己說。
啊，不對。
後面還是見過的，在小孩的葬禮。
那時葬禮上突然來了很多人，都是些社會上的小混混，去了一言不發就開始砸，砸了什麽算什麽，很多人四散而逃，報警的尖叫的亂成一團。
她也被經紀人趕緊帶上了車，可也是那個時候，她看到了其中的宋淮時。
兩年不見，宋淮時長高了很多，一身純黑的衣服，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身上比過去多了很多戾氣。
那瞬間她就知道這些人是誰喊來的了。
只是宋淮時並沒有參與，他站在巷子口冷眼旁觀這一切，嘴裏含著一根棒棒糖。
也是那時，她打開車窗喊了一聲：“小樹。”
宋淮時聞聲擡起頭來，尤其是那雙眼睛，漆黑通紅，跟只瘋了的狼崽似的，也是那時候文禾嘉看到了他的手，手裏捏著把小刀。
她問：“你要做什麽？”
宋淮時沒說話，而是將嘴裏的糖咬碎，將那跟棍子吐了出來，然後取出口罩戴著就上去了。
文禾嘉想下去攔人，可去卻看宋淮時只是在混亂中摸到了靈堂裏，手裏的小刀不知道弄壞了什麽，很快就抱著什麽出來了。
走近了才看到那是一個廉價的塑料盒，上面寫了個高苗苗三個字，就算她當時再怎麽恍惚都知道那是什麽：“你去哪裏？”
宋淮時終於說了見面的第一句話，聲音啞得不像是他的：“帶她回家。”
家？他們哪裏有家？
她想要宋淮時先跟自己走，可是宋淮時根本就沒給她機會，很快就拐進了另一個巷子裏。
此時是兩人五年後的再次相遇，對視的幾秒裏像是已經把過去的很多事都說完了。
宋淮時沒坐下來，只是站在窗邊，好像不管是什麽年紀，他總是有種跟同齡人不符的沈重：“你跟她說了什麽？”
文禾嘉淡聲道：“她不記得我。”
宋淮時：“也不記得我。”
“為什麽？”
宋淮時沒回頭：“對她來說這是新的世界，讓她活過來的世界。”
所以就算她記憶裏有過去的事，也不會聯想到一起，本來就是個遲鈍的小孩。
文禾嘉明白了些，所以小孩才有了自己的家人？
她覺得有點難受，問：“你為什麽不告訴她？”
宋淮時這才轉過頭來：“她覺得自己有了新的生活，過去的事為什麽還要告訴她？”
文禾嘉不認同這個想法：“她記不起來你，也記不起來我。”
宋淮時沒什麽所謂的笑了下：“那又怎麽樣？不能改變什麽。”
他垂眼：“對她好，不是因為我是誰。”
文禾嘉沈默了很久，才忽然起身：“可我只有她。”
所以她一開始就送了那些禮物，她希望小孩能記起自己。
“現在不行。”
“為什麽？”
宋淮時眸色沈沈：“她死過一次了。”
文禾嘉怔然。
“那些事情對於她來說，是邁不過去的坎，我剛見到她的時候，她心裏處處都是防備，句句都是小心，每天都需要喝安神湯才能睡好，情緒起伏稍大會夜不能寐發燒。”宋淮時帶著嘲意，“你說為什麽？”
現在人好不容易走出來一點，再告訴她還是在原來的世界，她還是沒有走出來。
那她會怎麽想？
再回到過去的夢魘裏嗎？
宋淮時指尖動了動：“她不是不聯系你，只是後來又被轉給了很多人，找不到你了，不要怪她。”
文禾嘉喉頭湧上一股快要抑制不住地哽咽。
這時外面傳來洛卿的聲音。
【嗯？他們人呢？】
宋淮時這才輕笑了下，走過去拉開門。
像是方才的人驟然消失，他眼裏染上笑意輕揉了門口人的頭發：“都是甜的啊。”
“難怪老板這麽甜。”
文禾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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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告訴她◎
能認出來, 當然能認出來，她不摘下口罩墨鏡聽聲音都可以認出來。
【可是，文禾嘉怎麽會在這裏？】
洛卿還是有點楞，察覺對方還在替自己擦眼淚, 忙接過紙巾：“謝謝, 我自己來就好。”
頓了頓又回答她的前一句話：“能認出來。”
聞言文禾嘉卻只斂了下眼並未多說：“起來吧。”
“文……”一旁的莫蘭月自己都傻了, 說話結結巴巴, “前輩您也在這兒？”
第一次這麽近距離見面, 她也很緊張，所以剛才文禾嘉一直都在這裏看著自己試鏡？
那些表現……在看到洛卿之前莫蘭月還是挺有自信的, 可是在看到她以後卻沒有忽然心裏不太有底了，從來沒有人說過洛卿演技會這麽好。
現在，也只能看看制片主任那邊了, 搭進去那麽錢和人情, 總不可能出幺蛾子吧。
這麽想著莫蘭月心裏才松快了一點，抓緊機會跟文禾嘉套近乎。
雖然這兩人認識，可是自己在圈裏也不是沒有人脈，文禾嘉總會給自己積分薄面吧。
沒得到回答的莫蘭月再接再厲：“沒想到前輩您也在這兒。”
這一次也沒例外，文禾嘉依舊沒說話。
對方將洛卿扶起來後就坐了回去, 只是將那些口罩墨鏡都取了, 淡淡坐在那裏一言不發, 跟傳聞裏一樣沈默寡言不近人情。
但為什麽要特意跑出來給洛卿遞紙擦眼淚？
莫蘭月有些慌起來了。
“平覆一下情緒。”慕程開了口, 只不過是對著洛卿說的，“洛卿，你讓我很驚喜, 演技也比我想象中的要成熟, 怪不得大家都向我推薦你。”
【大家？】
洛卿心裏思索了片刻, 猜著或許是紀童或者竇雙導演。
【原來這位就是慕程導演，看起來好年輕。】
原本還以為慕程導演跟竇雙導演一樣年紀差不多大呢。
可是被老師誇了，她還是忍不住開心：“謝謝老師。”
【好像不是內定？】
莫蘭月壓著心裏的不安在等著，洛卿的話說完就該到自己了吧？可是她還是沒等到，因為不管是哪一位老師都沒看她的意思，每個人的視線都在洛卿身上。
慕程繼續問：“劇本都看完了吧？”
洛卿乖乖點頭：“看完了。”
“之前電話裏沒能說清楚，現在看完了感覺怎麽樣？對這個故事有什麽想法嗎？”
洛卿十分惶恐，自己只是一個沒有接觸過這些的新人，老師們問自己有什麽想法她都不知道要怎麽說，只老實說：“很好看，很喜歡。”
幾個老師都笑了，親眼看到這個孩子後慕程更是喜歡。
其實來試鏡的演員裏不乏那種演了很多年真正有實力有演技也有成熟臺風的，對比起來洛卿的確會演，但她實在是太新了。
她的新來自於沒有這種經驗，所以要帶入很多場景把自己的感情帶入進去，跟那種隨時就可以表演出來的演員不同。
可是選角講究的是天時地利人和，不僅僅考慮演技。
洛卿身上有種很純粹的感覺，很像大山裏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的簡玉，幹凈一塵不染，可遇不可求。
所以慕程早就有了打算，她問：“我的意思是，現在覺得自己願意跟我合作了嗎？”
【合、合作？】
已經做好了最壞打算的洛卿一時之間沒能反應過來，呆呆地站在那裏。
還是竇雙笑著提醒她：“慕老師的意思是這個女主選定你了。”
還是這種簡單直接的話讓洛卿能比較快接受，原本哭得發紅的眼睛一點點亮起來：“我願意！”
【怎麽會不願意呢，不願意我就不會來試鏡了。】
相比之下技能拿到這個角色，她更高興的是被老師們認可。
她情急之下只能用最質樸的方式給大家致謝，特別鄭重地給各位老師們鞠躬：“謝謝老師，我會好好珍惜，好好努力，好好學習。”
慕程笑道：“一起進步。”
相比從頭到尾被忽視在一旁的莫蘭月整個人都變得灰撲撲的，表情從荒唐變得不可置信，此時青一陣白一陣。
她來這個劇組就是想要給自己一個脫離流水商業片的機會，更何況一看現場的這個班子就知道了，認識了慕程就意味著有更上一層的社交關系。
那她以後能接觸到的資源就是更好的。
“慕導。”莫蘭月很快就找回了狀態，給自己抓住這個機會，“那我能不能再試試其他的角色？我準備了挺多的。”
這個時候當然不能質疑幾個導演的選擇，要學會妥協，看人下菜碟。
而且以她的身價，自降身價去配合劇組，這也是給劇組帶去流量的，哪怕是一個配角呢？導演們要是為了自己的電影票房著想就會在自動解劇組裏穿插一個這樣的人物作為票房保障。
都這樣了，慕程沒道理了不同意。
莫蘭月喊完後大家的視線總算看過來了，她站直身體準備時刻再試鏡。
只是慕程卻笑了笑，那笑看著要多表面就有多表面。
慕程問：“知道為什麽會臨時把你放在最後，跟洛卿一組嗎？”
莫蘭月心底咯噔一聲，有了種不祥的預感。
在先定了洛卿後再提到這個，並不是一件好事。
慕程：“先把你認識的那個制片主任叫過來吧。”
聽到這話，莫蘭月徹底就慌了：“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誤會倒是沒有。”慕程笑著說，“你跟洛卿說話的時候，我們正好中場休息，全都在你們後面那道門裏，聽得一清二楚。”
這下就連洛卿都有些驚訝。
其實也還有另外的原因，大家也不是突然休息的，是那會兒文禾嘉提出來出去看看。
沒想到還真給看到了不一樣的東西，要不是知道在這之前洛卿和文禾嘉沒什麽聯系，知道文禾嘉是什麽樣的性格，那會兒慕程都以為這是什麽設計好的了。
莫蘭月的臉色頓時就白了：“我……”
“多餘的話咱們就不說了。”慕程並沒有什麽心思跟她在這裏掰扯其他的，“把制片主任叫來，正好你兩一起走。”
自從自己有了班子後，慕程基本都是自己來同時做這個制片人和導演，但這次的制片主任是從其他公司拉過來的一個。
慕程覺得稀奇：“一個制片主任而已，你們倒是挺有膽子，覺得能來決定我要選什麽角色了？”
“就算你真的是巨星下凡，但是在我這兒人品過不去我也不可能跟你合作。”慕程說，“我的組，不能讓大家工作的時候都不開心，整天想些歪門邪道。”
都不用莫蘭月招出來，很快就有人把制片主任叫過來了。
當著這麽多人的面，慕程笑笑：“你們兩私底下什麽交易我不清楚，從現在開始，你們被從我的劇組趕出去了，以後只要是我慕程有關的作品，都不想要再看到你們兩個的名字。”
其餘坐在這裏的導演也跟著笑，雖然沒有將話都說出來，但意思很明顯。
以後只要是在他們的圈子裏，莫蘭月就不要想再有機會了。
從頭到尾莫蘭月一句完整的話都沒說出來過。
制片主任已經嚇得去求導演們的原諒了，而她的經紀人和助理都在外面，此時她是真的孤立無援。
莫蘭月轉頭去看站在一邊的洛卿，那個人還是好好地站在那裏，一臉狀況之外。
裝什麽裝，這些難道不就是你的願意嗎！
為什麽文禾嘉在這裏，她們那麽熟，來就是為了給洛卿撐場面的吧！
既然已經被人撕下了遮羞布，話又說到了這個地步，莫蘭月也沒有再維持什麽表面的和諧，而是問：“慕導，是因為制片主任的牌面沒有文禾嘉的大嗎？”
文禾嘉倏忽擡眸。
一直沒說話的洛卿也有了反應：“我跟前輩沒有任何關系。”
文禾嘉張開的嘴又合上了，覆雜的視線落在洛卿身上。
“就憑你一張嘴？”
洛卿把自己的手機拿出來：“我跟前輩的所有聊天記錄都在這裏，我不知道她會來，更沒跟她說過我要試鏡的事，你看。”
態度十分坦蕩，好像誰都能翻看她的手機一樣。
慕程是真很瞧不起莫蘭月這種人，雖然圈裏有很多：“禾嘉來這裏是我邀請來替我把關面試的，跟洛卿有什麽關系？”
文禾嘉緩緩擡起頭：“試鏡全程錄像，如果需要，現在就可以將你和洛卿的試鏡片段放出來給大家評判。”
莫蘭月深吸一口氣。
慕程攤開手：“我可以很負責地告訴你，洛卿的表現的確比你的好，你的眼睛裏沒有戲，言盡於此，你好自為之。”
“還有。”文禾嘉將手機攤開，點了一下。
裏面突然就傳出來了之前洛卿和莫蘭月在外面說話的聲音，雖然很小，但因為隔得近，大部分都被清晰地錄了下來。
“我不希望看到對洛卿不好的消息。”文禾嘉淡淡道，“不管是什麽，如果有……”
她擡頭：“我會全算在你頭上。”
語氣不高不低，十分冷靜甚至是沒有感情，卻十分有壓迫感。
旁邊幾個導演都楞了，什麽時候見文禾嘉這麽有攻擊性過？
她以前也不過只是不愛說話而已，對其他人是沒有什麽惡意的，更不會咄咄逼人。
現在這樣可以算是有些霸道不講理了，什麽都算到人家頭上去。
整個試鏡已經結束，慕程揮揮手：“出去吧。”
一旁等在周圍多時的幾個便衣保鏢上來就要將人請走。
洛卿卻忽然伸手：“你要道歉。”
莫蘭月瞪著她：“你說什麽？”
“跟前輩道歉。”洛卿擡頭，“為你剛剛說的話。”
【怎麽能平白無故汙蔑別人呢？】
【這裏有攝像頭，給她錄下來，以後也有個證據。】
房間裏其他人紛紛詫異。
之前在外面說了那麽久也沒見她要什麽道歉，這會兒攔了人卻是讓給文禾嘉道歉？
文禾嘉微微坐直了身體，也是才反應過來似的，低頭極其短促地呼出一口氣，笑了聲。
一看沒有任何人要攔著洛卿的意思，顯然就是要縱容這了，莫蘭月這才不情不願地說了聲：“對不起！”
最後一個字的聲音都要飄走了，因為她已經不能在這裏多待一秒，以後最好是都不要再見了。
等莫蘭月離開，房間裏才恢覆了安靜。
緊張嚴肅的氣氛一瞬間就松懈下來，工作人員都默默幹著自己的事，不該說不說，不該看的不看。
導演們紛紛站起身來跟洛卿握手：“以後合作愉快。”
慕程：“第一次見面，老是聽大家說起你。”
洛卿實在是不好意思，又不太擅長社交，只好團團轉在幾個老師之間，這個謝去那個謝來，聽慕程導演這麽說，更是臉紅，但還是忍不住好奇：“說我什麽？”
“說你很乖。”
原本慕程還沒能切身感受到，直到後面聽到洛卿讓自己經紀人不要隨便說別人的話，被聽到不好。
其實也沒什麽不好，莫蘭月那想方設法來問試鏡時間的電話都打了。
她打電話給洛卿來試鏡更是可以說。
只是這個小孩好像一直都在替別人著想，就算是剛才讓人道歉也是。
慕程又笑道：“還有禾嘉呢，說是很喜歡你，跟你一見如故。”
洛卿這才看向似乎一直都在人群外的文禾嘉。
有點奇怪，可又有點熟悉。
好像看到了另一個游離在外的自己一樣。
“禾嘉就是這樣的，話少。”慕程讓開位置，介紹，“但她人挺好的，你們可以互相認識認識。”
洛卿聲音輕輕：“已經認識過了。”
【前輩還送了我禮物呢。】
【對了，禮物！】
因為不知道今天會遇到文禾嘉，所以她並沒有隨身把禮物帶在身上，實在是有些失策了。
她走過去：“不好意思前輩，禮物我沒帶，下次給您行嗎？”
“還有禮物啊。”慕程酸溜溜地說，“那也不是你的錯，是禾嘉自己不告訴你的，怕你試鏡緊張。”
洛卿張了張嘴。
【難怪前輩之前一直都是那個打扮。】
她心裏更加過意不去了。
這時，文禾嘉卻忽然問：“吃飯呢？”
“啊？”看到對方沈靜的眸子，洛卿似乎看出來了一份落寞，但隨即跟很快反應過來，“吃呢！我說了要請前輩吃飯的。”
文禾嘉視線稍稍柔和。
竇雙問：“這就約上了？那我們呢？”
文禾嘉微微皺眉：“是請我。”
“我們還不能吃了？”竇雙笑著罵了一句。
這次洛卿總算是敏感了一次，好像前輩不太喜歡跟人一起吃飯，而且前輩做什麽事都挺認真的，不論是之前說要回禮還是答應吃飯這件事。
於是她緊張地說：“那我下次準備好了再好好請各位老師可以嗎？”
都是打趣幾句的，沒有人真的缺一頓飯，以後機會還有很多。
如果相處好了成了朋友，說不準洛卿以後還會來參加他們的聚會，不過看目前文禾嘉護短這個情況，或許以後還真會帶著人來。
“行行行，給你們記賬本上了，我們以後一個劇組機會多著呢。”慕程說，“你經紀人等著吧？先讓她進來談談合同的事情，我抓緊給你兩騰吃飯時間。”
雖然說是談合同，但其實都是有經驗的人，在這之前很多條款都想清楚了。
而且洛卿對於片酬待遇什麽的都不在意，所以基本沒有什麽意義。
談完以後她出來，看到文禾嘉又恢覆了之前全副武裝的樣子，唯獨沒戴墨鏡，坐在空蕩蕩的會議室裏。
聽見聲音，她擡起頭來。
那一瞬間洛卿覺得自己好像在她眼裏看到了光，脫離了美瞳和墨鏡，這是洛卿清清楚楚地感受到，這個人似乎真的很喜歡自己。
【難道她也是粉絲嗎？】
她走過去：“不好意思，讓前輩久等了。”
文禾嘉：“嗯。”
跟在後面的劉珊：“……”
這難道不是客氣話嗎？怎麽好像她真的等了很久一樣，這影後似乎，情商也不太高啊。
可情商同樣不高的洛卿卻沒聽出來，反而更加主動：“前輩您想吃什麽？”
“都行。”
洛卿想了想，前輩出去的話太招搖了，她之前吃過宋淮時他們家的私房菜，味道很好，而且隱秘。
就去那裏吧。
幾個助理坐了文禾嘉的車，洛卿則是跟她坐了自己的車。
才一上車，洛卿面前就多了個眼熟的盒子。
這次沒有精美的包裝了，可是盒子本身就很精致。
【還是糖紙？】
她問：“給我的嗎？”
“嗯。”文禾嘉說，“禮物。”
“謝謝。”洛卿將盒子接過去。
【那我還要給前輩準備更多份的禮物才好。】
“我現在可以打開嗎？”她問。
“可以。”
洛卿迫不及待打開，果不其然，這次裏面依舊是糖紙。
【前輩怎麽會有這麽多糖紙？應該存了很久吧。】
想起什麽似的，她拿出其中一張，看到了上面的生產日期，這一看不要緊，就她手上著一張，已經是八年以前的了。
【前輩囤了很多年的糖紙？】
洛卿問：“前輩很喜歡吃糖嗎？”
“嗯。”
“我也是。”洛卿很高興能找到同好，“改天我給前輩送一些我喜歡的口味，糖紙也很好看。”
文禾嘉的視線落在她手中的紙上，忽的問：“也可以折成花麽？”
“當然可以。”洛卿沒想到前輩也會用糖紙折成花，她很快就低下頭，“我很久沒折了，可能不太熟練。”
雖然是這麽說，可沒一會兒她手裏就多了一個粉色的小花：“好看嗎？”
“好看。”
下一瞬文禾嘉就伸出了手，將她手心的粉色小花拿了過去：“這個送我吧。”
“當做這次的禮物。”
【原來前輩喜歡這個啊！】
洛卿醍醐灌頂，看來前輩囤這麽多東西也是想折花的。
【那我回去還可以把前輩送的紙都給她折成花。】
“好啊。”洛卿低下頭重新拿出紙，“我趁這會兒多給您折一點。”
“不用說您。”
“嗯？”
文禾嘉擡起頭：“也不用叫前輩，我叫文禾嘉，比你大五歲，可以叫我姐姐。”
【姐姐啊……】
雖然平時也會叫經紀人珊姐，可正經叫姐姐洛卿還有點不太習慣。
“不可以？”
洛卿擡起頭對上眼前人認真的眼神，忽然想起了之前在她身上看到的那種熟悉感，想起了她囤了這麽多年的糖紙，幾秒後她輕輕點頭：“姐姐。”
文禾嘉眉眼舒展開，一整天下來頭一次露出一抹笑：“嗯。”
像是有點不太熟練的樣子。
到了宋淮時家的私房菜館，洛卿輕車熟路：“姐姐你想吃什麽？”
文禾嘉還是那句話：“都好。”
洛卿就點了些這裏的特色菜，也是第一次這麽近距離清清楚楚看到一個自然狀態下的文禾嘉。
很高很瘦很白，她似乎不太喜歡笑，所以總會給人一種很遠的疏離感。
哥哥是讓人覺得高高在上氣勢壓人，而文禾嘉卻是孤零零的感覺，一座無法靠岸的孤島。
點完菜後，整個房間就變得安靜了。
洛卿一直都不是個主動的性格，可是看起來文禾嘉也是。
【找點話題嗎？有點尷尬。】
她正絞盡腦汁想著自己要說點什麽，對方卻忽然倒了一杯熱水遞到了她面前：“我看了你網上的報道。”
洛卿捧著水：“噢噢。”
應聲後又有些遲疑。
【哪方面的報道？不會是不好的吧？】
她略有些忐忑，卻聽對方問：“你有哥哥？”
原來是這個！
洛卿立刻拿出手機找到哥哥的自媒體賬號，這短短幾天已經有好幾十萬的粉絲了：“這是我哥哥。”
文禾嘉知道，她看了好多遍。
她收回視線：“還有媽媽。”
“對。”
【這是在查戶口嗎？】
“他們對你好嗎？”
洛卿想都沒想：“好的呀，特別好！”
特別好啊……
文禾嘉心道，那接到自己那裏好像就不可以了。
文禾嘉：“有機會的話，我能見見他們嗎？”
洛卿臉上的表情凝固了一瞬，眸裏是十分清晰的茫然。
【為什麽要見哥哥和媽媽？】
雖然自己有很好的哥哥和媽媽，洛卿是很樂意很多人知道的。
可是並不是給每一個不熟悉的人都能見，還是要好好保護一下他們的隱私。
見她猶豫，文禾嘉道：“我沒有父母，只有自己一個人。”
洛卿表情更空了。
有些無措地放下杯子：“抱歉。”
【所以姐姐是覺得我的親人很好？】
洛卿話也沒說得太滿：“有機會的話。”
“好。”
很快菜上來，這有些尷尬的氣氛才好了些。
文禾嘉將她時常吃的幾個菜記下來，轉到了她面前：“喜歡這些？”
“嗯。”洛卿不好意思：“姐姐也吃。”
文禾嘉輕輕搖頭：“怎麽這麽瘦？”
“一直都這樣。”
【雖然重新活了一次，可這身體還是按照以前來的，只能這樣了。】
【這樣也挺好。】
撲通一聲，洛卿擡起頭，發現文禾嘉的勺子掉到了地上，她正慌忙去撿，拿起來又下意識要放回自己碗裏。
洛卿忙制止了她：“我給姐姐重新換一個。”
她跑出去了。
文禾嘉手搭在桌面上，此時還在顫抖。
她等了一天，也靜靜聽了一天，終於得到了答案，
那不是自己的幻聽，是小孩心裏的聲音。
重新遇到小孩不是巧合，這一定是註定。
洛卿很快就拿了勺子回來，卻發現文禾嘉的眼睛又紅了。
一天之內她都看到這個姐姐哭了兩次，洛卿以為自己哪裏做得不好：“怎麽了？不好吃嗎？”
“好吃。”文禾嘉聲音有點啞。
洛卿躊躇了一下：“姐姐，我是不是哪裏沒有做好？”
“不是。”
文禾嘉別開眼睛，將情緒壓了下去避免嚇到小孩，“抱歉，想到故人了。”
“故人？”
“你很像我一個已經離開的妹妹。”
洛卿微微睜大眼睛，一時不知道要怎麽接話。
【難怪她想聽我叫她姐姐。】
她輕聲問：“你們感情一定很好吧？”
“嗯。”文禾嘉垂眼繼續喝湯，這時候話就好像多了一些，“她也很喜歡吃糖，糖紙喜歡折成花給我。”
洛卿心裏微微一動。
【真的跟我好像。】
只是她沒能吃那麽多糖，也沒能折那麽多花。
“我跟她說以後我買了房子就去接她。”文禾嘉聲音很緩，“但沒接到。”
洛卿下意識順著話問：“嗯？”
文禾嘉說：“她沒等到我。”
洛卿怔住。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過於敏感了，因為她總覺得這個離開像是永遠離開，去了另一個世界那種。
文禾嘉問：“跟你說這些，你會困擾嗎？”
洛卿搖頭。
對方點點頭：“謝謝。”
洛卿不知道要怎麽安慰她，想了想才輕聲說：“其實我也有姐姐。”
文禾嘉手又抖了抖，努力克制著才沒讓勺子再一次掉到桌上：“什麽？”
“有姐姐和哥哥。”洛卿說，“只是我也找不到他們了。”
“為什麽？”
“嗯……”洛卿不知道要怎麽解釋，只好說，“他們在很遠很遠的地方，沒辦法找到。”
文禾嘉問：“叫什麽名字？”
名字？
洛卿遲鈍地眨了下眼，在記憶裏努力去搜尋小樹哥哥和姐姐的名字。
直到她離開孤兒院以後都不知道小樹哥哥叫什麽名字。
而姐姐……
那時候她太小了，小到在為數不多的記憶裏，只有跟姐姐蹲在一起寫作業的目光，記得隔壁姐姐家裏總是傳出來的哭喊聲，以及姐姐身上那些深深淺淺的傷痕，姐的作業本上是有名字的，有點覆雜，她不認識，加上隔壁叔叔總是會叫一些不好聽的名字，所以那時她也不喜歡聽。
在那麽多名字裏她連自己叫什麽都不記得了。
只是姐姐每天都在哭，所以她會讓姐姐多笑笑，就叫她笑笑姐姐了。
後來自己離開那裏，也偷偷存了姐姐的電話號碼，也偶爾會來找姐姐。
再後來，她離開了那個城市，再打姐姐家的電話就打不通了，自己又輾轉了幾個地方，就更找不到了。
誒，那時候她也想過要買個大房子給姐姐住的。
過去的很多記憶因為時間和這些年任務世界的磋磨變得模糊，洛卿低下頭：“我記不清了。”
見狀文禾嘉一直提著的心又落了下去：“以後總會想起來的。”
她問：“我們還會見面是嗎？”
洛卿點頭：“會呀。”
文禾嘉笑了下：“最近幾個月我基本不會去哪裏，你隨時都可以找我。”
說著將自家的地址發給了洛卿，以及一串數字。
“這是什麽？”
“家門密碼。”
“？？？”洛卿覺得手機都像個燙手山芋，磕磕巴巴問，“為什麽給我這個？”
“歡迎你隨時找我玩。”文禾嘉說，“平時拍戲有問題也可以找我，我家裏沒什麽人，有時候我聽不到下面的門鈴，所以拿著密碼你隨時都可以進。”
洛卿想了她說自己沒有親人的話。
都拿到人家的家門密碼了，她抿抿唇：“那有空你也可以找我玩的。”
“我現在也有空。”
洛卿再一次懵逼，這是現在就要去家裏玩的意思？
文禾嘉：“讓你為難了嗎？”
洛卿實在不知道要怎麽回答，好難招架啊。
可是很莫名，自己說不出來什麽拒絕的話，就沖著眼前人看著自己時眼裏的光。
“抱歉。”文禾嘉說，“我不太擅長跟人交朋友，如果你有壓力，可以跟我說。”
看出來了。
洛卿又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小聲說：“我也是。”
“姐姐。”她神神秘秘道，“我之前買了一本人際交往的書，需要我推薦給你看看嗎？”
文禾嘉鄭重點頭：“好。”
一瞬間有了兩個人共同的小秘密，洛卿覺得兩個社恐之間的隔閡好像少了很多，吃完飯後還在包間裏聊了一會兒，更多的是文禾嘉在問她的生活。
可是自己的生活也就這幾個月，一只手都數得過來，洛卿也沒願意多說，而是問了回去：“那姐姐呢？”
“我？一直在掙錢買大房子。”她問，“你需要人脈嗎？”
洛卿一時之間還沒理解她在說什麽，。
“這些年我認識的人也不少，我可以介紹給你。”
這時洛卿才明白自己之前說的那些話都被聽進去了，她臉漲紅：“不用不用，我會自己努力的。”
【這個姐姐人也好好啊，對我都不熟悉就這麽相信我了。】
洛卿想著回去以後一定要給哥哥說一說這件事，自己今天遇到了好多人。
聊了一會兒，兩人才準備起身離開。
只是洛卿去買單的時候卻被告知已經有人買了，她正要問是誰，卻忽然聽到旁邊傳來熟悉的聲音：“洛洛老板，好巧。”
現在不用回頭洛卿都知道這是誰了。
最近的宋淮時似乎很閑。
她回頭：“你買的單嗎？”
宋淮時戴著一個鴨舌帽，虛虛靠在墻邊不置可否：“獻個殷勤。”
說話間他的視線就落在了旁邊的人身上，眉梢幾可不察地挑了一下。
此時的文禾嘉沒有要回避的意思，也看了過去。
洛卿便介紹：“這是文禾嘉，我新認識的……”
她頓了頓：“姐姐。”
“這是宋淮時，是我朋友。”
宋淮時眉梢挑得更高了：“新認識的？”
“嗯嗯。”
“既然是老板的姐姐，那就更需要好好款待一下。”宋淮時回頭敲了下身後的一道門。
裏面的宋南不耐煩地打開門：“有屁快放。”
宋淮時側身：“不給你偶像送點什麽？”
宋南順著他的視線，這才看清了外面站著誰：“臥槽！”
毫不誇張，他真的從小看文禾嘉的電影長大的，像他能接觸到的人裏，少有明星能讓他真的喜歡了。
洛卿解釋：“我們吃過飯了。”
“不影響不影響。”宋南立刻走上前來，“我們還有很多飯後甜點，您要試試嗎？”
宋淮時：“不帶人進去挑？”
“啊對對對！”宋南道，“可以自己去挑的，想要多少有多少。”
洛卿胃口小，現在已經吃不下什麽東西了，只好去征詢文禾嘉的意見，後者思考了片刻：“你去幫我挑一些吧，一會兒帶走。”
既然人家都這麽說了，今天請人吃飯的洛卿自然要照顧到，她很快跟在宋南身後離開。
原本宋南不想走的，可是卻被他那個便宜哥哥踹了一腳，明顯不讓他待在這裏的意思。
他瞬間心領神會，這兩人有話要說。
等人都離開後，宋淮時微微頷首，兩人推進了另一個新的包廂。
這麽多年以來這也是文禾嘉第一次見到宋淮時，脫離了洛卿這個關鍵人物，兩人沒有任何交集。
上一次是因為小孩要走了，所以帶著自己的哥哥來找她，三人在樓下說了很久的話。
在文禾嘉的記憶裏宋淮時不是個話多的人，從小都是如此，說是啞巴，其實三個人當中只有小孩的話最多。
很多時候都是她們在旁邊聽小孩自己說。
啊，不對。
後面還是見過的，在小孩的葬禮。
那時葬禮上突然來了很多人，都是些社會上的小混混，去了一言不發就開始砸，砸了什麽算什麽，很多人四散而逃，報警的尖叫的亂成一團。
她也被經紀人趕緊帶上了車，可也是那個時候，她看到了其中的宋淮時。
兩年不見，宋淮時長高了很多，一身純黑的衣服，戴著黑色的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身上比過去多了很多戾氣。
那瞬間她就知道這些人是誰喊來的了。
只是宋淮時並沒有參與，他站在巷子口冷眼旁觀這一切，嘴裏含著一根棒棒糖。
也是那時，她打開車窗喊了一聲：“小樹。”
宋淮時聞聲擡起頭來，尤其是那雙眼睛，漆黑通紅，跟只瘋了的狼崽似的，也是那時候文禾嘉看到了他的手，手裏捏著把小刀。
她問：“你要做什麽？”
宋淮時沒說話，而是將嘴裏的糖咬碎，將那跟棍子吐了出來，然後取出口罩戴著就上去了。
文禾嘉想下去攔人，可去卻看宋淮時只是在混亂中摸到了靈堂裏，手裏的小刀不知道弄壞了什麽，很快就抱著什麽出來了。
走近了才看到那是一個廉價的塑料盒，上面寫了個高苗苗三個字，就算她當時再怎麽恍惚都知道那是什麽：“你去哪裏？”
宋淮時終於說了見面的第一句話，聲音啞得不像是他的：“帶她回家。”
家？他們哪裏有家？
她想要宋淮時先跟自己走，可是宋淮時根本就沒給她機會，很快就拐進了另一個巷子裏。
此時是兩人五年後的再次相遇，對視的幾秒裏像是已經把過去的很多事都說完了。
宋淮時沒坐下來，只是站在窗邊，好像不管是什麽年紀，他總是有種跟同齡人不符的沈重：“你跟她說了什麽？”
文禾嘉淡聲道：“她不記得我。”
宋淮時：“也不記得我。”
“為什麽？”
宋淮時沒回頭：“對她來說這是新的世界，讓她活過來的世界。”
所以就算她記憶裏有過去的事，也不會聯想到一起，本來就是個遲鈍的小孩。
文禾嘉明白了些，所以小孩才有了自己的家人？
她覺得有點難受，問：“你為什麽不告訴她？”
宋淮時這才轉過頭來：“她覺得自己有了新的生活，過去的事為什麽還要告訴她？”
文禾嘉不認同這個想法：“她記不起來你，也記不起來我。”
宋淮時沒什麽所謂的笑了下：“那又怎麽樣？不能改變什麽。”
他垂眼：“對她好，不是因為我是誰。”
文禾嘉沈默了很久，才忽然起身：“可我只有她。”
所以她一開始就送了那些禮物，她希望小孩能記起自己。
“現在不行。”
“為什麽？”
宋淮時眸色沈沈：“她死過一次了。”
文禾嘉怔然。
“那些事情對於她來說，是邁不過去的坎，我剛見到她的時候，她心裏處處都是防備，句句都是小心，每天都需要喝安神湯才能睡好，情緒起伏稍大會夜不能寐發燒。”宋淮時帶著嘲意，“你說為什麽？”
現在人好不容易走出來一點，再告訴她還是在原來的世界，她還是沒有走出來。
那她會怎麽想？
再回到過去的夢魘裏嗎？
宋淮時指尖動了動：“她不是不聯系你，只是後來又被轉給了很多人，找不到你了，不要怪她。”
文禾嘉喉頭湧上一股快要抑制不住地哽咽。
這時外面傳來洛卿的聲音。
【嗯？他們人呢？】
宋淮時這才輕笑了下，走過去拉開門。
像是方才的人驟然消失，他眼裏染上笑意輕揉了門口人的頭發：“都是甜的啊。”
“難怪老板這麽甜。”
文禾嘉：“……”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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